当咱忙碌了一周,身心疲劳,眼神空洞,回家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红皮白玉盘着,右手端一壶熟普品着,双脚交叉,搭在前面的茶几上,顾不上吃脚边的褚橙和烤腰子,烟灰缸里的华子快烧到烟屁股了,最后冒出倔强的烟气。

更无暇顾及袜子洞里冲出来的大拇哥,因为此时的双眼正紧紧盯着电视机,看4号把球传给6号,6号又传给8号,8号与2号撞墙配合,然后一个直塞传给10号,这一刻咱激动了,脚从茶几上放下来,腰也从沙发背上直起来,拿玉的手使劲攥紧,热茶从嘴角流下一条线来,滴在隆起的肚子上,嘴里还不停的在说:“卧槽~卧槽~”,呼应咱这种神态姿势的,是电视机里那个10号,连过对方四人,然后一脚抽射将球打进。

咱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欢呼鼓掌,听着电视机里解说大声嘶吼:“球进啦!梅西!”手里的那块和田玉,差点被咱一个解围仍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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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年到上海,兼具学艺的决心和生存的迷茫,我很幸运能给几位玉雕手艺高超的老师父端茶倒水,伺候牌局儿。他们在谈笑间,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技术要学日子也得过,年轻人要保持一个既上进又踏实的心态,趋名逐利同时热爱生活,是很不容易的。 冬天的上海冷到骨头里,夏天热到骨髓里,彼时埋头学艺,想也不会想到94年在遥远的米国,还有一帮人在踢足球。作为一个小学徒,不会奢望有条件看什么世界杯,倒是依稀地模糊地记着有一个穿蓝上衣白短裤梳着小辫子的球员,双手叉腰低头无语的站在球门前良久。 好像他是意大利的球星,好像叫巴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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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正是弱冠之年,身轻如燕,渐渐适应上海的学习与生活,趴在水凳儿上的时间长了,也想着活动活动,开始跟师兄弟和朋友们踢踢野球。虽然不能一个人carry全场,但是带球跑起来也是嗖嗖的一阵风,基本上能围着足球”接化发“了。设计雕玉踢踢球,撸撸小串喝老酒,这是属于年轻的畅然。手艺学的不错,活儿干的还行,慢慢的有了玉雕匠人的身段,也才会有闲心看看电视机里大明星踢足球。98年已然有了球迷意识,喜欢罗纳尔多,也赞叹巴西好厉害。虽然最后法国赢了,但也无所谓,高卢雄鸡不如上海白切鸡好吃,齐达内决赛进俩球,但是他头发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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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1世纪,2002那年,自己也正式而立了。也算能靠着玉雕吃几顿好的了,也能琢磨着构建属于自己的事业了。记得日韩世界杯罗纳尔多拿了金靴,夺了冠军。在他用载史册的道路上,跨过的是目标“进一球,积一分,赢一场”的中国队。这也许是他一直顶着中国福娃童子发型赢球的原因吧。2004年,自己比以前成熟了,也开始浑身上下散发“福气”了,腹肌像是藏了一个足球。个人工作室也终于屹立在东方之珠之中部闵行区的一间农民别墅里。招牌上写着小天津,心里到有些大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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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开了头更难。当你从一个学徒,打工人,变为拖家带口的堂主,身心头脑的压力是巨大的。做玉雕手艺人开工作室,跟踢足球一样,只不过你既要当主教练,还得客串当家球星,能指挥还得会射门。好在三十多岁正是黄金年龄,如铁人一般横冲直撞,拉都拉不倒,虽然疲累,但是心向往之,精神无畏,真的就像2006年德国世界杯上初亮相的梅西,快马加鞭,意气风发。彼时的梅西还是绰号“小跳蚤”,已然新星闪耀,可如果把“小天津玉雕工作室”改为“小跳蚤玉雕工作室”,多少有点找挨揍的感觉。不能瞎改,只要梅西在成长,我们在进步就可以啦。直到后来忘着院子里长着的一棵老藤出神,那就叫青藤玉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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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藤一立,二十多年过去了,走过了10年、14年、18年世界杯,庆幸朋友们的认可和支持,我们也敢约上三五知己同道,包一间干净舒适的酒吧,喝几瓶勇闯天涯,说说笑笑侃侃球。看不懂也无所谓,球星谁跟谁记不住也不打紧。热热闹闹之中,看见了自己一路的前行,有奔跑,有跌倒,有受伤,有疲乏,站在高光的领奖台,也有失落的红眼眶。关键点球没踢进,绝杀单刀踢飞,那心情就像切开一块红皮白玉,结果里面是炸裂水线火龙果一样。

大半辈子的人生是一块块和田玉拼成的,拼缝里还有足球的快乐与激情,相信这也构成了无数人的青春。

自己现在野球是真踢不动了,改用手柄在游戏机上抢球了。这反到更有梅西附体,C罗尽在眼底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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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于我来讲,无玉无球的生活是枯燥且乏味的。玉要不停雕,球要一直看。

玉雕和踢球本质上是一样的,都需要团队,需要明确的分工,精诚的团结,优秀的设计就像中场,是哈维、伊涅斯塔、莫德里奇、克罗斯们,是指挥和梳理的大脑。高超的雕刻是前锋,是梅西、C罗、内马尔、姆巴佩们,是得分胜利,收获荣誉的保障。

当然最重要的,一支球队可以缺少超级巨星,但拥有一个真正大师水准的好教练,绝对是根本核心,幸福源头。

还有打磨、底座、包装等都是必不可少的团队成员,就像球队里的队医、厨师、后勤,缺一不可。

璞玉雕刻的美好,是建立在优质的球员、正确的战术以及统一的思想基础之上。当这所有齐备,灵感和好运才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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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军相》

说句三俗的,玉雕艺术品有没有卖相,就好比一支足球队有没有冠军相。一块玉石在玉雕师手里,切一切画一画整整形,基本上脑海里已经有主题方案了。一支球队能不能赢球,踢个半场也能观其端倪。当然这些都必须建立在持续努力进步的功夫上。对咱们来讲,玉石就是那颗皮球,得不惜力的追逐,还得用技术过掉一个又一个毛病绺裂,盘活全局,最终打进致胜金球,成就一件了不起的艺术作品。踢球和琢玉,都得冲刺、加速,也要拼耐力长久,艺术之火不息,不怕失败输球,就这么一直跑下去。由衷的希望大家过过“玉球不满”的生活,多得几块漂亮玉作,多进几个必进球,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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