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境界,往往会变得“性好朴素,不尚虚饰”。白居易的庐山草堂,朴素称心:“木斫而已,不加丹;墙圬而已,不加白。砌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纻帏,率称是焉。”他以素雅之质,创造出了一片空境,足以容纳万物。
中国古贤讲究“乘物游心”,又崇尚“格物致知”之理,人们在对“物”的观照中明心见性,求索问道。而朴素之物,是最适君子之情的。朴素到极致,竟只与苍松修竹为邻,以清风明月为友了。于是,秉持素怀者,其吐露之思想、施展之艺事,皆自成一格。
如今人在繁华之世,若要寻一刻清静,自当以素器为伴。一把古朴的玉壶,装满辽远的山野之心;一尊素简的玉炉,燃起幽幽的清居之趣;一件素净的玉杯,邀来久违的会心之友……在素器的空境里,我们寻回了对生活的热忱之心。
素器之美,对于造型艺术来说,线条是朴素、最原始的语言和手段,对线条的驾驭能力和运用表现都能够直接反映出创作者的造型水平。在几何学上,线是一个看不见的实体,它是点在移动中留下的轨迹。因而它是由运动产生的,抽象线纹,不存在物、不存于心,却能以它的匀整、流动、回环、曲折,表达万物的体积、形态、生命;更能凭借它的节奏、速度、刚柔、明暗,有如弦上的音、舞中的态,写出心情的灵境而探入物体的诗魂。
《礼记·檀弓下》:“奠以素器,以生者有哀素之心也。” 郑玄 注:“凡物无饰曰素。”一件不尚虚饰的素器,就如同一位不露锋芒的君子,谦谦之态,人们愿与之交流。素非寡淡,而是一种虚怀内敛的姿态。初见并不觉惊艳,越看才越觉得好,清清淡淡,含蓄而温润。
素器不藏拙,素器追求的是对于线条的精炼和取舍。少则得,多则惑,事物越单纯就越接近其本来的状态,就如同真理往往是简单质朴的。俗话说:“简约而不简单”。素的简单,是一种境界,是一种清新自然、追随本心的境界。
幽幽素物,须以素心为之。美学大家宗白华先生曾论:“花开无言,人淡如菊,遇之自天,泠然希音,淡然明镜之素心,才会有空灵之文。”作文如此,造器亦当如是。每一处线条,都是雕刻师的姿态;每一处起伏,皆乃设计师的神情。此无捷径,唯有常怀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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