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敦煌的瓜州石窟之行,已有些时日,本想仅在玉雕中能汲取一点古人的营养也算不虚此行。然莽莽兮戈壁,蓄瑰丽以交织,历历兮千载,惟萦萦而入梦。深感无以为馈,遂提笔记之。

我常常考虑,我们在生命前行时,缘何又总会思古怀古?或许就好似游子的归家一样,那里有我们的远祖血脉,有我们的精神家园。没有古的繁衍,便没有今的显现。在那里,蕴藏着我们创作的原始起点。这种感受,当我面对石窟时,尤为强烈。

遥想古代画师,面对繁复且严恪的宗教仪轨, 面对巨大的开窟代价,仍能挥洒纵情、酣畅涂抹,似倪高士般大写胸中逸气,这是何等的从容、洒脱。然而更使我动容、动心的,却是戈壁与石窟之对比、外内之迥然,是天然的苍浑茫荒之中所敛藏的一丝人工绚烂。

我所惊讶的这点绚烂,便是石窟内的造像、壁画无疑。于土褐戈壁的茫茫无际之中绽放的这点色彩,或许微不足道,但“寒荒一点香,足以酬天地”,虽几许“笔墨”,却是生机。它能点染戈壁,在数以亿岁计的时空荒芜中,破壁而出。所谓人类文明的价值,大抵如此吧。而除去天工开物的相协作、相辅成之外,这一点色彩, 亦是遥遥丝路中人前行的精神力量与生活的向往。

可心之玉,亦然如此。它就像去壳的宇宙,极尽的精华,温润天然,脱俗遗世,如石窟里的斑斓一般,浸润戈壁般都市生存的荒芜,滋养已近干涸的心意心灵。

而合心之玉,又似知己。人与玉,两相照。“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辛弃疾将青山比知己,想来亦是物我齐一的一种观照吧。再推及董其昌的论画,有言:“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古人言简意赅,许多仅可意会,难以言传。此间所谓“奇字”,即指书画同源,画不外乎就是奇怪夸张的字,字是抽象的画。

这种以书法入画的观点,追本溯源,实有此与彼相类的奥妙。古人认为,宇宙万物既是一元,又是多元,一即是多,相续相生,却万不离宗。以此而论,或许玉乃是奇怪的人, 人乃奇怪的玉一样 。

俗话说,三句话不离本行。原为赞叹戈壁之奇伟、石窟之瑰丽,洋洋洒洒,却忽觉一路跑至玉石,惭愧之余,欲就此打住。

还记得在游榆林窟的时候晚上回宾馆写的几句记言:“丁酉初春,携妻游于瓜州榆林石窟。是日晴好,无人。造像隐于崖壁,流水洒落空谷,苍凉浑茫中包蕴绚烂,深谷长天里无尽梵音。恍恍然云飞雾转,在这五彩斑斓的河流里酣醉,在这潺潺清音的佛窟里听禅。。。。。。。。”  

我向来不善文辞,读书亦少,只顾直抒胸臆,凌乱之句或不成章,但求观者会心而已。

2017.4.15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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