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万历年间,明朝已经出现衰败的迹象,但是手工业琢玉行业却异常繁盛。尽管如此,陆子冈在等级森严的巨匠制度之下,仍旧没有丝毫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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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早逝,早已看透人情冷暖的陆子冈,走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除非迫不得已,没有人会愿意离开养育自己很多年的土地。他像每个刚刚步入社会的学生一样,对这个忙乱的世界表现得无所适从,但是,他仍旧积极地寻找着人生的各种可能性。每个在外漂泊的人,无非在别的城市寻找一个立锥之地,生存和梦想从来都是一个年轻人无法逃避的问题。陆子冈是一个有心人,曾经无数次研究当时全国三大琢玉中心,他没有太大的执念,他只想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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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于书香门第,却独爱玉,近乎痴狂的程度。生活从来都不会事先招呼,就带来巨大的灾难,突生变故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自己。他曾想去北漂,去见证一下京城的繁华,但是在良工聚集的京城混出头实在太难了。他又望向弥漫着胭脂香味的扬州,十年一夜扬州梦,扬州太浪漫,但生活让他变得很沉重、萧条。他不适合北京,不适合扬州,他背着行囊,行色匆匆地去了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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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横塘的一家玉器作坊学艺,不疯魔不成活,他深深地被起凸阳纹、镂空透雕、阴线刻划等工艺吸引了。灵魂无处安放的年轻人,被生活打击的几近崩溃的陆子冈,终于在雕刻技艺中寻找到稍微喘息的机会。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他站稳了脚跟,迎来了爱情。据说陆子冈跟自己的妻子十分相爱,两人一同钻研玉雕技法。陆子冈独特的印款,大多都是于妻子一同制作而成,为此,他答应过妻子,每一件玉器上都雕上妻子和他制作的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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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不美不治,玉质不佳不治,玉性不好不治。陆子冈秉着自己治玉的原则,凭借卓越的琢玉技艺,岁月不负有心人,他尽管只是一位从事卑微琢玉的工匠,却能够被文人雅士视为上宾,并与当时名满天下的唐伯虎相提并论。不要去追一匹马,利用追马的时间种草,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就会有一批骏马任君选择。与陆子冈而言,际遇亦是如此,他没有好高骛远、手高眼低,而是脚踏实地地磨练自己的工艺,潜心于玉雕之中。欲求初心,必有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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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玉雕师,陆子冈将自己阻拦在喧嚣的世界之外,安静地握着刻刀,琢磨着操刀绝技。又或者说,作为一个阶级地位几近于0的工匠,他只有这个选择,也只能这样选择。“玲珑奇巧,花茎细如毫发。”“价一值五十六金。”“昆仑峰尽终南似,愁钉苏州陆子冈。”陆子冈的作品选料特别讲究,贵精而崇尚适用,造型多变且规整,古意效仿秦、汉,并形成空、飘、细的特点。一生创作众多精美玉雕作品而闻名朝野,成功引起了明廷皇室的青睐。一朝入得帝王家,是古代仕人穷其一生,挤破脑袋,都想捧的铁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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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应该是一件光耀门楣、万众瞩目的事情,但对陆子冈而言,分不清是幸运还是无奈。沦陷,毫无征兆的,他连同他的玉雕作品,被皇室圈养了。高薪厚禄,他成了皇室的专利品。其实,这并不丢人,而且,还处于一个让人特别战战兢兢的地位。他与当权者见面机会很多,一个不经意间的戏言,都可能左右一个人的仕途。像唐朝的李白,明代的方孝孺,清朝的纳兰性德,都曾被皇室圈养过。不过,一旦被圈养,历史轨迹就会变得十分相似。想挣脱的,流放;不听话的,死!听话的,就纸醉金迷的腐烂。此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也不再苏漂,他留在了北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切水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高朋满座,一介工匠,却已经能够触达明朝最高的天。当权者最无法忍受的是,所谓圈养的文人工匠的原则,尤其是陆子冈一向坚守,在每一件玉器上留款。手工艺品在古时是不准工匠落款的,因为手工艺人多为帝王服务,作品的所有权归帝王,所以落款多为帝王年号及帝王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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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冈的落款以篆书和隶书为主,有“子冈”、“子刚”、“子刚制”三种,均用图章式印款,有阳文或阴文。刻款部位也是十分讲究,多在器底、器背、把下、盖里等不显明处。万历年间,明神宗朱翊钧命他雕一把玉壶,严令不得署名。他运用巧夺天工的内刻功夫,巧妙地把名字藏在了玉壶嘴里面,这把玉壶让皇帝称赞不已,但是落款遭人告发,皇帝龙颜大怒,视为犯上,下令诛杀陆子冈。随后,一身绝技湮灭。陆子冈赶赴刑场的那一刻,对妻子的情谊,对玉雕的传承,已是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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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生活,你没有半推半就,世界就不会为了你颠倒黑白。有些底线是必须要守得,那是工匠精神。世界很喧嚣,还有一群设计师安静做事。在原则面前,你失守的越多,人生就沦陷的越快。你不去苟且,世界就不会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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