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在北京出差,正赶上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张大千画展,很有感触, 回来便买了一本张大千谈艺录的书,有这么段话,写得极好,“中国毛笔与西方油画笔完全不同,它刚柔相济,含水量丰,曲折如意。善使用者运墨而无色具。墨之五色,乃焦、浓、重、淡、清。中国国,黑白一分,自现阴阳明暗,干湿皆备,就显苍翠秀润;浓淡明辩,凹凸远近,高低上下,历历皆入人眼。” 这话对我来说简直是醍醐灌顶。
的确,中国历代琳琅满目的山水画里,一流的画家运墨要比二流画家来得层次丰富、浓淡鲜明,让笔下的世界瞬间变得立体、生动。
由此,我想到了玉石的俏色工艺。 和田玉中的籽料一般都有玉皮,玉皮具有各种颜色,现今往往被玉雕艺人保留,通过自己的巧妙构思,将皮色融人玉雕作品中,形成了各式各样的俏色作品。
表面上俏色与水墨不同,其实不然, 艺术总是相通的,和山水画里的笔墨一样, 俏色同样讲究浓淡和层次,唯有如此,才能凸显渐变的巧妙, 并彰显作品整体的和谐与完整。 因为俏色的浓淡兼备,往往要求雕刻者要全盘考虑,既要有精彩的布局构思,又要巧用各种颜色,使得整个作品妙趣天成,浑然一体。 如同墨法是水墨韵味的具体体现,同样,俏色的单一会造成作品缺少韵味,玉面要绚丽多姿又要杂而不乱、色泽典雅、层次分明、对比强烈,方能达到完美的谐和之境。
我们说林黛玉冰心玉洁,可要是没有别致的穿着打扮,她也要逊色不少的。天才曹雪芹早想好了,有一次,他让林黛玉穿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的鹤氅,束一条青金冈缎双环四合如意绦一有红有绿还有金。虽然大多情况下黛玉的服饰主色调是清冷的浅色系,但题红、绿、白三色还是看上去富于变化。
虽然俏色工艺在中国已有几千年历史,井在清朝时臻于成熟,然而古时的中国人对俏色并不热衷,在他们看来,好的玉石应该是越纯越好,不留皮。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美学的认识在发生变化,对皮与肉质之关系也逐渐趋于成熟。西方油画,早先时候画家喜欢画裸体画,到了十九世纪,二十世纪,穿衣服的画中人物就越来越多了,同样道理,在中国人们对玉石保留皮质的坚持产生了越发丰富的俏色技艺,以及哲理性的思考。皮与肉本都是大自然赋予的,其内在的关联考验着创作者的思考深度。
所以,俏色差劲的作品不仅灵肉分离,而且不和谐,失去了神似,而徒有形似,也就是只做得“像”而已。 绘画中的形似与神似的关系和论辩,古已有之。从战国荀况的“形具而神生”,到南朝齐范缜的“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到东晋顾恺之的“以形写神”,再到清代邹一桂说的“未有形不似反得其神者”,说的都是以“形似”为绘画始基,但于形似中求神采,仍为艺术的终极。
玉石俏色没有理由跟别人不一样。既然清朝的俏色技艺相比以往已经达到了新的境界,那么也该有那么一件作品是让人叹为观止的。没错,清代乾隆年间制作的《桐荫仕女图》就是如此。这件作品本是琢碗时剩下的弃物,当时一个苏州的工匠看到时,联想到他家乡熟悉的、可爱的园林庭院,于是化废为宝。
《桐荫仕女图》巧作为一处江南庭院的景致。檐瓦微垂,中有圆月形门,上嵌半月 形门扉两扇,门半开,内外各立一长衣少女, 门外少女手持如意,门内少女双手捧盒,二人透过门缝相互观望。橘黄的玉皮巧雕成梧桐蕉叶,覆瓦垒石,惟妙惟肖,处处浑然天成。
难怪乾隆帝为之倾倒,连称“巧奇天工” 时下,调查研究和学习考察,被许多企业认为是获取成功的捷径。它山之石固然可取,先进的形式值得借鉴,但精髓才是关键。做人同样如此,要重外在形式,更要修心。 这就是从俏色中我学到的东西:皮与肉质和谐统一, 形神兼备, 才能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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