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中的艺术精神,是由孔子和庄子所显出的两个典型,传统玉雕亦在其范。但面对西方科学的造型理念和雕塑技巧在现代中国美术教育体系的确立和推广,现代玉雕创作除继承传统工艺,古为今用,更应结合美术学院体系学习西方科学的造型理念和雕塑技巧,能够达到东西会通,并融汇产生为新样式。中西融合当是玉雕出新的方向。

玉雕,顾名思义,是材质和工艺的结合。玉料一般为现成品,而雕造工艺则是人的思维的主导。玉雕作品则是时代审美精神与匠师创造才智的凝结。

早在商代,制玉就成为一种专门手工业,玉器成了礼仪用具和装饰佩件, 如安阳妇好墓就发现了大量的陪葬实用玉器。据近年考古,更早玉器的则出现在辽宁鞍山海城东南的小孤山,辽宁的考古专家在1981年夏发现了三件用岫岩玉料所打制而成的砍斫器,距今约12000年。这说明在1万多年前古人已经在玉、石共用时期,发现了玉的特质、品性并赋以神格化,从而使之成为一种专门的材质,制做特定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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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伏虎》 长200厘米 宽84厘米 西汉 石制副本

玉石历来被人们珍视,玉质比拟于人格。“守身如玉”、“温润如玉”,视为对品质的赞誉;而更进一步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把玉品与人格尊严关联起来,被当作坚贞德操和君子风范的象征。

孔子在《礼记聘义》中说:“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 儒家认为,玉是完美天赋的象征,那么人就应该依照他的属性来完善自我,将玉与君子联系在一起,规范文人士大夫的思想修养。道家则认为,“圣人被褐怀玉”,劝导人们应该守住自己的天赋,不要迷失先天本性。

玉雕是将玉料转化为艺术品,因此玉雕的发展中必然凝聚着中国的人文精神和艺术精神,反映出不同时代的审美指向和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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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黄芽菜》 牛克思作品 高28厘米 2005年 青田石封门金玉冻

中国传统的新疆和田玉、东北岫玉、南阳玉、蓝田玉、寿山石、青田石类的玉石雕,甚至玛瑙、水晶、珊瑚、绿松石、青金石等都被归入玉雕行列,一度称之为工艺美术品。其实就形态而言,这些都应属于小型雕塑,只是材料和工艺特殊。其技艺一时不易掌握,同时想要作品有思想内涵和审美高度,还是要看个人的专业素养和创造力。故就石雕造型而言,其艺术性才是最关键的。

徐复观在其著作中指出,中国文化中的艺术精神,穷究到底,只有由孔子和庄子所显出的两个典型。孔子和庄子所代表的艺术精神,又呈现出两种典型性格。由孔子所显发出的艺术精神,是孔门通过音乐所呈现出的为人生而艺术的最高境界,是“道德与艺术”在穷极之地的统一。虽是从音乐入手,进而展开“善与美”的彻底和谐统一为音乐美的最高境界,但又何尝不是其他为人生而艺术的美的要求呢!(题图)。

而由老庄哲学所显发出的艺术精神,尤其是“由庄子所显出的典型,则彻底是纯艺术精神的性格。”老子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又言“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庄子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这体现的是老庄学说对于艺术和美认识的最高意向。它体现了“道”的自然无为的根本特性,意在指示完美的艺术品都必须符合“道”的境界,符合自然朴素而没有任何人为雕饰的本真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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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海的女儿》 林飞作品 15.5×12×4.7厘米 寿山石

中国的纯艺术精神,实际上主要是由老庄哲学这一思想体系所导出。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画家及画论家,常常在不同的程度上契合到这一点。并由此辐射到艺术的各个门类,故也基本决定了此后中国艺术的发展方向。

而具体到传统玉雕的审美与制作,这两种方向都有体现,但早期显然更多体现儒家的艺术精神。

对于诸多佩戴的玉礼器,平面化、图案式的处理,则贯穿于中国的玉器审美(如题图)。自周至明清,玉器制作端庄恭谨是主流,深刻地体现着儒家的审美规范——比德,“道德与艺术”的统一,同时也体现出礼的规范下的制度与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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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开天辟地》 李博生作品

高80、宽45、厚40厘米 翡翠 2008年

而历来所受美术家称道的霍去病墓前的组刻石雕,被奉为中国艺术审美的典范,其技与艺也是玉雕技法的放大,皆是应物象形,因形而施刻。无论是单体的动物,如卧虎(图1)、卧牛、野猪,还是组合的人熊相搏等,都体现出其平面化的处理和审美习惯。甚至是“马踏匈奴”,亦是体现这种平面化的处理技法。而玉雕中的俏色巧雕及至明清以来的大型玉山子亦如是。其制作理念所体现的艺术精神正是老庄美学思想的指向。

两相结合,这种审美标准下形成了一套独特的雕刻技术系统,在人物、山水、花鸟的雕刻创作中百变不离其范。

以上两种方式虽有很大不同但都是在尽最大可能地减少材料的损耗,这其实也意味着技术难度的降低和效率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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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出水芙蓉》 钱步辉 作品

12 ×5×2厘米 翡翠 2015年

汉画像石艺术、陵墓神道大型石制雕刻,甚至石质的佛教造像,无不显示着这种审美理念和技巧的光辉。

将技巧与审美置于“道与器”的关系来看,雕塑知识的学习首先还是技法方面的,是“器”层面的事情,技是实现“道”的基础。正如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 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这种描述正是体现技与道的关系,体现技师在对物象规律极其了解和掌握之后,游刃有余,以技而进道的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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