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89年苏州工艺美校毕业后到苏州玉石雕刻厂从事玉雕,至今已近三十年。初时接触与仿制了许多古玉器,从远古的玉琮、玉璜到辽金的“春水”“秋山”玉,从清代的“乾隆”工到民国的玉器镂空花片,内容很丰富,品种很繁杂,增长了见识,练就了技艺,但是制作的产品程序化﹑单一化的居多,真要说玉雕的创作,却是在创办玉雕工作室以后。经多年的实践与磨练,我对如何创作玉雕有了较为深刻的领悟,颇有几点心得。
一定要把握好玉雕的传统地域特色。苏州玉雕善制中小件,技艺精湛、享誉全国,称为苏作。“小、巧、灵、细”是苏作玉雕的传统,也是区别于其它地区的显著特点,“小”即以小件为主,包括挂件﹑手把件﹑小山子,以及中小件器皿等,适合人们佩饰、把玩和陈设观赏;“巧 ”即构思巧妙,尤其善用俏色、沁色,其匠心独运的巧雕令人叫绝;“灵”是作品有灵气,主题有内涵,有灵魂,观之令人回味;“细”是琢磨精致细腻,毫不拖泥带水,碾琢不留痕迹。长期以来,我一直将玉雕小件作为主攻方向,无论挂件﹑手把件﹑小型山子等,也无论表现人物﹑瑞兽、花草﹑景观等,都力求体现出苏作玉雕的传统特点,努力做到小中见大、细微中现神韵。如“迎春”“春酣’,前者为一摆件,描绘出悬崖百丈冰的寒冬中梅花绽放的景象,莹润的白色质地少施刀错,以示皑皑瑞雪,微黄的色彩处勾勒出遒劲的梅枝,枝头浮雕三、二梅花,或含苞、或盛开,轻施线刻,精巧而灵动;后者为一挂件,灵活运用皮色的分布走向,在平面上刻画出春回大地的动人画面,将斑驳陆离的黄褐、红棕等许多个椭圆形雕琢成鹅卵石和水中飘浮的荷叶,以及随风飘舞的嫩叶与春花,中部的褐色密集处则雕琢两只上下翻飞的燕子,烘托出万物争春的气象,线条、块面分布有度,雕琢精致细微、一丝不苟。还有“秋夜丝语”“竹林听风”“荷塘私语”等,均运用材质的天然沁色或皮色刻画出江南四季的自然和人文景观的神韵。
春酣
二是要善于因材施艺,充分利用好材质的色彩,力求到到锦上添花的观赏效果。我设计制作的玉雕多取材新疆和田子玉,此种材料大都呈鹅卵石形状,虽然块度较小,但玉质油润细腻,并常常带有天然沁色或皮色,有枣红皮、洒金皮、黑皮、秋梨皮等,如能运用得好,天然的沁色可以成为妙不可言的点缀,浓重的皮色可以转化为烘托主题的氛围,取得事半而功倍的艺术效果。于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爱莲说”的创作过程。近期购得一块和田青花玉料,经反复端详、揣摩,在心中无数次的描画勾勒,形成了一个初步方案,意图借助青花料的间色刻画出莲的情态。我将一块玉料分割成3.5公分左右厚度的两快,设想组成一对相互呼应的作品。雕琢时,充分利用青花色泽的深浅及纹理变化,以大块面泼墨写意的手法,表现莲池中自然翻卷的荷叶,层层叠叠、由近及远;白色的玉质被刻画为或怒放、或含苞的荷花,晶莹润白、清癯高洁,表达出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黑白相间处则采用镂雕技法表现荷叶的枝杆,弯曲处婉转遒劲,挺拔处亭亭玉立。虽然,玉雕表现莲的题材不乏先例,但由于每一块玉料的不同,色彩运用与刻画方法的不同,同样可以演绎出不拘一格的独特韵味。
爱莲说
三是要注意观察生活,注重素材积累。我们虽然掌握了娴熟的制作技艺,却因各方面积累的不足或对生活的观察不够深入,常常为寻找题材或捕捉灵感而束手无策。其实生活中到处都有素材,而我们对这些素材往往熟视无睹。如果能够以心灵去体验与感应,待到有用之处就能信手拈来,我就有这方面的体会。多年前的一个初夏,我和几位朋友相约到穹窿山游赏,攀登到茅篷坞上方的头茅峰时,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但见山峦起伏、叠翠成嶂,远处逶迤茫茫,中间峡谷深壑﹑云雾缭绕,近处葱绿一片。自此以后,这样的壮美景象一直留存在我的脑海之中。有一次采购玉料是,我发现了一块约1.5千克重的全黄皮籽料,料中间斜着一道裂隙,透过裂隙边缘的黄皮可隐约看到洁白﹑温润的玉质,心中顿感一阵欣喜。我想如果以穹窿山谷为蓝本,借鉴国画山川的布局结构,在玉料上勾勒出一幅山色风景的轮廓是最理想的选择。为突出山峦的立体感,我采用油画色彩的叠加手法在表皮上轻铲细趟,一点点剥去表皮的黄色,使皮色依据山峦的轮廓向四周辐射,渐变成浅黄﹑淡黄﹑乳黄,层层推进、以色过渡,吸收摄影的景深原理,在顶端的淡黄与乳黄处轻施刻刀,布下若隐若现的虚线条,使远处的山峰重重叠叠、朦朦胧胧;中间的峡谷细细布局,近处的一石一松精心雕琢,巨石棱角突兀,松树苍劲挺拔,边缘轻轻施刀,逐步过渡到与原皮色融为一体;中部裂隙则沿着斜面剖一刀,于是一道白色玉质宛如山谷中升腾起的白雾,轻柔飘忽,更增添了一抹神彩。有感于此,我将该件作品定名为“山色幻影”。
知音
山色幻影
有时候一个偶然的提示也可以成为玉雕创作的素材。我的姓名叫张备,吴门画家马伯乐先生特意给我起号“飞羽”,于是我的名与号就包含了“桃园三结义”刘﹑关﹑张。我非常喜欢这个号,除了可以勉励我重信讲义之外,还寄寓着我的玉雕人生也期望如羽毛般一路飞扬。事有凑巧,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一块玉料,其外形、玉质透露出的信息完全可以设计成一片飞扬的羽毛。我在制作过程中集神屏气,凝全身精神于指尖,弯翘的造型,细微的梳羽纹理,轻薄似蝉翼的形态,犹如在微风中随处飘飞的羽毛,真切而富有动感,真有点人格化了,作品也因形式新颖、手法独特而得到了专家的好评。
舞动的羽毛
当然,玉雕创作无止境,学习与体悟也无止境,但有了以上这些实践与探索,我想入门既不难,更进一步也是办得到的,以此为起点,用自己的心灵去提炼生活,用手中的刻刀去反映生活,玉雕创作之路一定能越走越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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