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携友相聚,利军也说话甚少,多半时候都是在听,偶尔还能瞥见他盯住一处出神的模样。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是我会馆紫檀条案上供着的一尊木雕彩绘韦陀菩萨。

“刚才,在思索些什么?”良久,还是忍不住问他。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尊韦陀的面相很好,想如果用籽玉来雕会不会也很好……”大概是对自己刚才的出神略感抱歉,瞿大师有点微腆了,“跟相熟的朋友在一起我会觉得很舒服,有时太放松了就会发呆,或是出神,不知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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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利军谋面已久,朋友堆里,他总是最安静的那个,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对这个人的欣赏。话少的人,多半是将心力全然托付在了行动上。利军不声不响地拿下了玉雕界所有最顶级的奖项,不声不响地任拍卖公司把他的作品拍出天价,不声不响地苦读书卷给自己补课……这些,我从不曾忽略。

若要说到惺惺相惜,却是为了一件小事:某次去看一场玉雕大展,玉是好玉,工是好工,可现场的布置陈设却让人不敢恭维。忍不住与同行的友人絮叨两句,恰巧就让瞿利军顺耳听了去。回去不久,他便托圈内朋友相邀一聚,寥寥几句之后,发现对于琢玉之道,我等之观想竟不谋而合——真正达到至高境界的雕工,文化之灌润而不得也!遂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常秉烛夜谈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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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利军应邀来杭州办展。高兴之余,复又头痛不已,只因这位大师不答应则已,一旦答应下来就非全力以赴不可,还给自己定下了“新作佳品酬知己”的高标竿,遂也让我等绝生不出懈怠之意。于是,在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前期的定位、策划、设计、制作,到后面的编书、宣传……分隔于苏州和杭州的两帮人很有默契地忙活着,人仰马翻地渡过了江南闷热的黄梅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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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着实是显得仓促了,让人恨不得能在同一时间完成更多的事。眼下,我正一边赶着这篇小序,一边盯着正在不远处接受媒体采访的利军,以备为少言寡语的瞿大师“支支招”。但见瞿大师面对有些恶搞的普鲁斯特问卷时,被里面上下乱跳的思路带得有些发懵,对着“最喜欢的职业”一项很认真地、一字一字地回答:“有时候我在想,这辈子,如果不做玉雕,我肯定就去做雕塑了,反正总是跟‘雕’这个字离不开的。”“但是,如果有的选择,我还是喜欢琢玉和田玉,这种特殊材质中藏蕴的文化与精神内涵,以及它本身的润和气场,都是我为之沉迷的。中国的传统文化太深太深,我自然祈盼自己能够吃透它,却又希望自己永远都在修习中,稍有斩获,便值得雀跃了……”
      这番话让我感慨颇深,这种极为纯粹的心思,已是久违了。
       玉在心底,与心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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