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瞿利军,苏州市玉石雕刻行业协会常务副会长,自幼学习绘画,、篆刻、微雕。他在继承苏帮玉雕传统风格的基础上开拓创新,尤以制作双层薄胎白玉器皿件为特长,作品或庄严厚重,或清逸优雅,呈现博大的气度。但瞿利军不满足于技艺的精湛,他不断追求玉雕艺术性,传达诗意情怀。

作品《荷塘情趣》荣获2011年“子冈杯”特别金奖;《碧玉提梁壶》荣获2013年“子冈杯”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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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艺术网:瞿老师好。2015中国·(苏州)子冈杯玉石雕精品博览会即将于9月19日开幕。你今年的参展作品是哪一件呢?

瞿利军:今年的作品叫做《禅院晨钟》,是一件和田籽料的浅雕作品,表现了苏州天平山的秋景,禅意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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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晨钟

雅昌艺术网:这件作品的灵感来源在哪?在技艺技法上有哪些特点?

瞿利军:我们每年参加子冈杯的作品都在创新,加入自己的理念,体现个人风格。我目前的创作题材主要表现苏州地区的山水、文人情调,苏州的元素比较多,极具江南特色。

刚拿到这块玉料时,我发现中间有洒金的皮色,像水墨画中所渲染的画面,有浓有淡,其纹理也让我联想到远山近景。于是我没有画树叶,而是利用天然的皮色代表树叶,恰似天平山的满山红枫,浓浓秋意扑面而来。我没有把整个灵岩山的禅寺都清晰刻画,却只刻画塔顶、寺庙屋脊,从而将寺院隐没在枫林中,营造出“深山藏古寺”的古意。

有了禅院,还要有“晨钟”,画面才能“活起来”,富有动态。难点是画面可以营造,但声音该如何表现?我在留白之处刻画了一群飞鸟,但自己觉得不满意,鸟群飞得太悠然,不像受惊的鸟儿,于是又对鸟群飞翔的姿态重新修改,改为自塔林里飞出,我们仿佛听到了渺远的钟声,禅意盎然,恍如仙境。

雅昌艺术网:这件作品似乎与牌片上的浅雕呈现方式有所不同。

瞿利军:是的。《禅院晨钟》和以前传统的设计理念不一样,这件作品有一大特点是背面处理,背面也是洒金皮,我只把有纹理的地方做成一些山石,一条山间小径通往禅院,其他地方皆为苍山莽林,巧妙利用了明暗虚实的对比,将虚的部分融入空濛的山色中。

如此,正面和背面形成了呼应,画面不是割裂的,而是连续的,立体化的。

雅昌艺术网:《禅院晨钟》的画面感很强,以此件作品为例,您的创意是如何转化为画面的?

瞿利军:我设计一件东西并非埋头苦干,而是依靠灵感。灵感涌现时马上拿起笔,将脑中的画面记录下来,偶尔修改,画了两三遍才定稿。

另外,我会找一下旁观者来参考评价,我不会找懂玉的行家,太懂玉的人思考方式会落入既定的窠臼,而一知半解的人的感受是最直观的,他们能给我提出意见。

雅昌艺术网:《禅院晨钟》的画面很像中国的写意画,你选择这种表现方式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瞿利军:以前雕观音、辟邪兽、弥勒、陆子冈的子冈牌等,表现手法都很传统,往往把山石、树枝雕全部出来,现在看来则太繁琐了。80年代,人们雕一朵花,其结构能和真花一模一样,非常逼真,但美感却无法媲美真花;为了雕刻青蛙,则抓一只青蛙来模仿。那时候判断标准停留在“像”的层次。但是,写实手法在玉石上仅能达到原物的70%左右,我们要雕琢的,应该是精气神。

我在创作中注重营造意境,表达朦胧简约之美,通过心灵传递情感。在古代,八大山人的画则是大写意地勾勒,他笔下的鸟和鱼都有笨笨拙拙的感觉,但却意趣生动。我认为简单的才是最美的,点到、意到、神到,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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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梁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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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平安大瓶(双层薄胎)

雅昌艺术网:在目前这种风格形成之前,你经历了怎样的艺术成长阶段?

瞿利军:我6岁就开始画画,后来帮别人画扇面、绢本,一百张一百张地画,多见山水、仕女,之后又学习过多年微雕,雕刻的基本功比较扎实。在玉雕领域,各种器件都做过,我认为琢玉者的技能应该全面,什么都能做。此前,我主攻双层薄胎器皿,这是一种纹饰和内壁之间有间隙的玉雕器皿。

雅昌艺术网:大型双层薄胎器皿在市面上很少见,这是你个人的独创吗?

瞿利军:双层薄胎器皿并非我所创,古代就有这门技艺,我曾经看见过古人做的双层薄胎的小件。但因为太费工,现在面临失传,做双层薄胎的大型器皿,其实也是对传统技艺的复原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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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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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鑑

雅昌艺术网:做双层薄胎器皿有哪些技术难度?

瞿利军:除了一般性器皿件所涉及的雕刻技术,例如掏膛、浮雕等技术外,做双层薄胎要面临更多的困难,风险和压力也更大,在做外层的缠枝时,尤其是把两层分开的过程中,极其容易被折断,失败的概率很大。当一件做了一年的炉瓶作品因为一个微小的失误而前功尽弃时,我的整个神经就从完全紧绷的状态忽然被击垮,一般人难以承受这种打击。

为了学会这门技艺,开头几年我失败了很多次,浪费了很多料子,到后来基本功愈发成熟后,就能做成功了。

雅昌艺术网:你认为器皿件的美学特点是什么?表现在哪些方面?应当通过怎样的视觉效果来体现?

瞿利军:“造器”是一门古老的艺术,是人类从蛮荒时期过渡到文明时代的一个重要标志,而中国对器皿又有一种特殊的心理情感,“器”代表了一种庄严的、完整的、具备社会功能的意义和象征,所以古人说人“大器晚成”或者“不成器”,就是一种拟人化的比喻。“大器”被很多人理解成体积高大,但我理解的是气度的磅礴。

在我看来,器皿艺术与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它和建筑一样,即强调功能性又要求有艺术感。器皿的造型、结构、纹饰、色彩等细节都体现了使用者的审美追求,它甚至是时代的缩影,是一面照见古人性情的镜子。

在创作中,器皿件更是注重对比例的把握,比例的协调程度决定了一件作品的成败,之后才是细节的装饰和工艺的细腻程度。比起花鸟件,人物件,器皿件更抽象,体现的是抽象美,因为器皿造型在自然界中没有模仿的对象,所以器皿之美更贴近内心的层面,鉴赏器皿,是需要有一定的文化积淀的。在我看来,器皿的艺术表达应该得更纯粹、浑厚、古朴、雅致。

在当代玉雕中,器皿件绝大多数都属于艺术收藏品,很少拿来用。用几十万或上百万的杯子喝水,显得不现实。当今材料科学很发达,我们不再需要玉石作为实用器皿了,它的替代品很多,自身的功能性就减弱了,但我认为器皿件的美学标准还是要以功能为参照,一形一式都得规矩,有依据,不能为了美观就随便加个脚、梁、盖,而应该遵循传统的形制。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现在你更多地表现文人山水的题材,而今年不再以器皿参展?

瞿利军:我觉得能“造器”还不算本事,即使我做出了装饰精细复杂的双层薄胎器皿,其实还是停留在“匠人”的阶段,创作这一类作品是在“显功”、“炫技”,我感觉艺术感并不高,其实只要愿意花功夫就行。有十多年做玉雕器皿经验的师傅都能将“工”的一面发挥到极致。双层薄胎器皿难度大,是考验“工”的最好试金石,而“艺”的方面不是靠繁琐、满工来展示的,应该体现在文化气质上。

没有文化,玉就是一块石头。陆游说,“功夫在诗外”,一首传世的好诗,绝不是辞藻、技巧上的出色,更重要的是内涵与意境,意境是最难拿捏的东西,而恰恰是艺术家才学、修养、精神境界等方面的综合外化。所以目前我希望更多地去创作具有文化底蕴的作品。

雅昌艺术网:玉雕和国画毕竟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你通过怎样的表现手段将中国山水画的意境呈现玉石上?

瞿利军:中国画蕴含传统哲学思维,是中国美学的一种表征,其意境深远,远远超过了画面感。我在创作中借鉴了这种美学思维,但借鉴不是对画面照抄,而需要变通。国画最精华的部分是意境,在玉雕的创作中,要通盘考虑层次和细节,哪些该简,哪些该繁,解决一个孰轻孰重的问题。例如明代工笔画,画面精细,纤毫毕现,极具感染力,但放在玉牌上,就该考虑实现的难度,有些部位要适当做一些减法,用留白来舒缓画面,有些要适度夸张,把画面的主次分开,这样才能体现韵味。

我注重摹画原汁原味的水乡风景,注重“写实”,但“写实”不等于拍照片似的“完全呈现”,而是准确把握物象的精神内质。

在雕刻时,我会将虚化树木的枝干和建筑的轮廓,而形体转折线也要通过刀法的轻重缓急做出变化,营造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气氛。倘若留心观察,我们会发现江南烟雨本身就是朦胧的;有人说我画面中的房屋总是歪歪斜斜的,但苏州那些临水而建的老房子,经过百年的风吹雨打,确实给人一种歪的,不整齐的沧桑感;我在设计时,会尽量保持一些人工的味道,将小船周围打磨得毛糙一些,精致之中稍微带一点“拙”的趣味,就像八大山人的用笔痕迹,洗练简洁而意趣横生,意到即可,不必赘述。如此,便可清新脱俗,没有了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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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浓浓

瞿利军:作品《秋意浓浓》是运用了俏色来表现意境,红皮有浓有淡,细观之下,下层玉质好似还微微发一些淡绿,恰似江南秋色。加上它的纹理均匀而细腻,玉石在雕刻推进层次的时候,有机地利用原来皮色上的肌理,色彩去互相衬托层次,俏色巧做,塑造出水墨晕染的感觉。

还有《大漠胡杨》,保留了玉石下半部分的皮色,非常像大漠戈壁,中部的皮色又像风沙漫天的莽原之感,右上角微白的部分犹如大漠上的熹微晨光,于是我只雕刻了两株胡杨加以点缀,把画面感烘托出来了,这也是尊重原料自身美感的一种雕琢方法。

雅昌艺术网:感谢瞿老师接受此次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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