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荣,荣获2016年上海工匠、2016年上海轻工工匠称号。

 刘忠荣,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玉界公认的全才。他以身体力行的不倦探索,更以层出不穷的精妙玉作,彰显出一位大师卓尔不群的理玉天赋,他完全有资格拥戴这顶海派玉雕领军人才的桂冠。
      几年前,在一次“海派玉雕非遗传承人美院行”活动中,有学生问及大师何以如此孜孜不倦,刘忠荣脱口而出:“我为玉而生。”
      刘忠荣从来都说自己其实不善言辞,但这一刻,这一句,却把最朴素的感情抒发出来,把最简单的理由直白地告诉世界,说得很精彩。
      精彩由心而发,全场为之动容。言简意赅,还有什么比“生而为玉”更能解释他一直以来坚守背后的一切一切呢!

    当年思索

2015 年6月,作为上海市第九个文化遗产日系列活动之一的《汲古开今——刘忠荣玉牌艺术文献展》在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献演,一份至今珍藏完好的俞春山校长签署的毕业证书赫然在目,人们欣喜地了解到这位玉雕厂工业中学的高材生原来还是20 世纪80 年代上海市工艺美校的毕业生。
      刘忠荣至今还保存着自己当年“实用美术”专业毕业答辩时的提纲。有感于“不少玉雕专著,往往很多是论古不道今”,他罗列了自己在如下方面的思索:
      1. 深入理解传统玉雕相应的时代风格。
      2. 现代人们对这一古老艺术新的需求点。
      3. 别类艺术样式的有机借鉴。
      4. 现今机械工艺改革后给玉雕制作带来的表现空间。
      5. 个人风格。
      6. 市场需求。
      提纲里这样综述:“以上所列举的诸多问题,我认为是我们当代玉雕工作者及相关的研究机构应及早对待的问题。我提出这一迫切的问题——可以讲只是一个问题,倍加呵护地去抚慰这朵祖国的艺术奇葩,那才是我们玉雕艺术工作者对玉雕事业的最大贡献,无愧于时代所赋予我们的要求,无愧于玉雕历史的将来。”
      近30 年岁月流逝,当年的美校学子如今已成为中国玉坛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所思考的问题却依然可以认为是需要继续深入解决的课题,这让我们对刘忠荣其人亦或是他所从事的事业,生出无穷的感慨来。

拜师学艺

在刘忠荣尊以为师的著名画家萧海春的记忆中,这是一个“矮个子、圆脸、一面孔和气的小伙子”。1972年,14岁的刘忠荣稚气未脱,被挑选招入上海玉雕厂工业中学。凭借科班经历和个人颖悟,1975 年踏入工作岗位,受业于“南玉一怪”刘纪松老艺人的门下。诚如萧海春老师所说“琢玉这行技术等级森严,如果没有对玉的天赋感受,是很难脱颖而出的。他很幸运,在进入行业时就跟随刘纪松学艺。刘老在行业中被视为‘一怪’,是指他有几把‘绝刷子’。手工技艺讲究师承,行话说‘第一口吃的是谁的奶’。”能有一代宗师的耳提面命就可知晓刘忠荣不是凡胎。

      其时,这位脾气古怪、技艺超群的老艺人已年逾古稀,破例接纳了这位不到20 岁的徒弟,不用说,幸运之门已为刘忠荣敞开。刘忠荣除了吃饭睡觉,全部时间都泡在车间,潜心雕琢,钻研技术。刘纪松很喜欢刘忠荣这个徒弟,将平生经验和技巧悉数传授。逐渐地,小徒弟通过努力,终于不负众望,技艺大进。两年后,《翡翠百佛钵》一鸣惊人,使其崭露头角,在东瀛的展览会上得到一片喝彩声,当即被日本国立横滨博物馆收藏。
      至此,一颗“新星”灿然升起,刘忠荣一发不可收,迈出的步子更大更有力。1980年,《黑白玉调色器》在全国优秀作品质量鉴定会上获评器皿件之冠,以其罕见的工艺难度和制作上的创新,成为首届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银奖得主。紧接着,工艺精湛的《青玉兽面壶》又被评为国家级文物珍品,被永久收藏。1985 年开始,刘忠荣连续3 届荣获“上海市劳动模范”称号,并成为“上海十大青年技术精英”之一。1989 年,31岁的刘忠荣评上高级技师职称,作为全国最年轻的高级技师,他荣幸地被请进了中南海,受到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的接见。


       20世纪60年代毕业于上海工艺美校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萧海春先生是刘忠荣的前辈学长,也是刘忠荣的恩师。早年他在玉雕厂吹进了一股清新的设计之风,硕果累累。萧大师曾经对刘忠荣的玉艺有过这样一番评价:“在传统玉雕工艺领域里,那些秩序和戒律都会受到原料的制约。一般的艺人只能按照传统戒律来制作器物。高贵的器物,严苛的工艺限制,就是天才在那里也没有多少自由度。所以,能够脱颖而出的‘新星’一定是寥落晨星。绝品意识是它的潜规则,为获取其难以复制的绝品价值可以无视费用,为选择良材可以不计成本,匠人在导师的密授下,放手大干,施展才能去创造独一无二的绝品,让决出的胜者独占魁首。这种绝品的价值判断是清乾隆追求雅细风格、反对粗劣的审美趣味在‘扬帮’玉雕传统中的反映。刘忠荣在那个时代,在强大的国家体制的支持下,使玉雕工艺技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刘忠荣就是事实上那种产生绝世工艺美的代表。”
    的确,正因为有这样一段不可多得的历练,才造就了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大师。

毅然下海

20世纪90年代的上海,改革开放促进了活跃的市场经济,一种强烈的时代感召让刘忠荣下决心离开体制闯荡一番。他提前两年与单位打招呼,自己准备离职。其时正值第四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评选,上海有两个名额,玉雕厂准备推荐刘忠荣。刘忠荣表示放弃。他说:“我就要离开玉雕厂了,这个荣誉我不应该占用。”玉雕厂领导为他好,对他说:“要是出了单位,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评了。”刘忠荣想得很明白:“有得必有失”。
      刘忠荣回忆当年的抉择时说:“我对自己有个计划,3 年、5 年、10 年,做什么,怎么做,自己想清楚。个人的计划还必须和国家的发展挂上钩,我要支配自己的命运,但前提是要顺势而为,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
      刘忠荣说,当时离开玉雕厂是“形势逼人”。今天来看,最“逼人”的应是刘忠荣内心渴望突破的强烈愿望。
      当他放下许多光鲜的头衔,踌躇满志地离开游刃有余的炉瓶车间,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将自己“清零”,在茫茫的赶潮人流中寻觅新的方位。

      曾经让他辉煌的炉瓶工艺受到材料的现实挑战, 他必须重起炉灶。在研读白玉的过程中,他将视点放在了玉牌。4 厘米×6 厘米尺寸的牌子,剔地阳文的浮雕形式成为刘忠荣“下注”的首选。
      玉牌可归入“玉佩饰”,古已有之。史上由嘉靖、万历年间的陆子冈创制的“子冈牌”,更是刻上鲜明的个人印记,“名闻朝野”“能与士大夫抗礼”,其价“倍于常玉”。小块玉料投入小,回收方便,自己擅长的炉瓶“了面”工艺才可能在方寸玉牌上尽情施展。于是,玉牌就成为刘忠荣创业平台的一块基石。
      “我不是陆子冈,我是刘忠荣。”玉牌的现代转换和创新绝非一日之功。刘忠荣为此下了狠劲,他用爱玉的热情和玩玉的心态;汲古开新,戛戛独造,将当代中国玉牌艺术推到全新高度。
      “六面围雕”是玉牌从未有过的尝试。传统的子冈牌,平板方正,它的厚度零点几厘米,刘忠荣从厚度着手,从“抛线”“抛面”“两面抛”“上下抛”等处理手法上下工夫,一改玉牌规整单一的程式,向多样化转换,加强厚度从1 厘米到1.2 厘米,有时甚至加厚到2.5 厘米。这种新款的玉牌样式打破了常规,无论观感还是手感,都呈现多维变化,给藏家带来焕然一新的感觉。

与玉对话

工艺大师对材质的理解着眼于物的特性,不是动用概念,而是深入内里。刘忠荣有大智慧,他把玉视为可以与之对话的生命体,将心思花在读玉,亦即对物性的感悟上。为了成就一件精品,绝不轻易动手,很多时候一块料会放上1 年、2 年,用一种全新的感觉去触碰、体悟物性的奥秘,反复摩挲于股掌之间,以严苛的功夫将作品做到极致。为了防止电脑三维技术复刻他的作品,他施展了“了面”工艺的深厚功力,不惜采用阳雕、阴雕、浮雕、围雕、薄地阳文、陷地深刻、阴刻等多种技巧的复合运用,有的还在局部的细节上采用透镂雕法。
      刘忠荣对于线条运用和层次处理的精到与娴熟,可以说无出其右。不论是直线还是弧线,都显出“挺”“劲”之势,跟脚处从不拖泥带水,利落干净;浮雕层次的掌控更是精妙绝伦,在一块小小玉牌上,最高最低点之间微小的距离上,他可以做出常人难于企及的丰富层次。
      无论人物、动物、花草、山水、物体,刘忠荣在设计上都能精准把控结构体积,采取抛面多重组合,使他的作品在立体感中有一种温厚、顺畅、柔雅的光彩,叠加的山水景物互为契合,层次丰满,令把玩者叹赏不已。
      刘忠荣以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贯穿在40 年的从艺生涯中。2015 年,刘忠荣玉牌艺术文献展以提纲挈领的学术梳理和独到的展陈方式呈现大师在玉牌创作实践中承续传统的变革和创新。18 件经典力作及其与作品相关的珍贵文本、创作原稿、工艺流程、传承谱系、出版物、专利证书、宣传品等首次面世美术院校,吸引广泛关注。上海和北京、新疆、扬州、苏州等地圈内外人士闻讯前来,人们在艺术与学术的校园语境中,近距离地感受大师精神和风采。其间还举行了大师与大学生的对话和专题学术研讨会。
      一如他自己对玉的珍惜和执著。刘忠荣一路走来,抱有深深的感恩。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这一辈子是幸运的。在我们之前的3 代人,师傅、师爷、师爷的师傅,他们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名字,作品都已卖掉或者散失了。他们那几辈,玉雕制作都是作坊型的,雕玉的人无非是换来一口饭养家糊口。传承到我这辈,就希望能为子孙、为后代留下些东西。
      刘忠荣常说:“拿出成绩单,这是最要紧的。”他是玉雕界成功的一个符号。他的成功不仅体现于工艺上的天赋,也包括了他在创新、市场、品牌、知识产权和人才培养等领域的诸多建树。他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中国玉雕这笔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何在新的时代得到更好的传承与弘扬。
      55年前,美校即开设玉雕专业,55年后的现在,玉雕依然作为重点专业建设和打造。饶有意味的是,刘忠荣这位有着美校毕业文凭的学长,今天已从姜鸣院长手中接过了“特聘教授”的聘书。
      在美院前行的路上,刘忠荣和我们在一起。

为玉而生

刘忠荣说:
      我好像是为玉而生的,心里一直有一种使命感。我特别喜欢玉, 用所有的感情来倾注。在我眼里,玉是有生命的,我和玉,是生命和生命之间的对话。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激情,主动出击,你才能把事做好。我在创作的时候,不断有兴奋点,不断激励自己有兴奋点,才有好作品出来。做完东西需要回味。你不回味,那你只是为做而做。如果你沉淀下来思考,那么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你就是真正做事的人。
      我这个人好斗,但不是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的斗,我只是技术上的斗。别人不能做的,我来做。这不是得罪人。就算得罪人,我也无所谓。绝不用“别人做不了,我也可以做不到”来宽慰原谅自己,而是付出代价,一定要做到最好。
      我对牌子最大的突破和贡献是: 全方位地围雕。与旧的牌子相比,基本的因素都在,图开始变了,形开始变了,整个构图开始连贯了。这也是形势逼人的结果。比如说电脑工模仿太多,迫使你要防止别人的模仿。基本上我做出的牌子都是围雕,整个牌面是有抛面的,整个画面是有张力的,有想象空间,让人把玩时感觉 。但是不仅仅是感觉好,要让玩家心情好的时候把玩的感觉好,心情不好的时候把玩的感觉也好,这就需要做作品时给藏家留有一定的空间。这就是一个作品的深度。每个人的体会和经验都不一样。有些东西我特意留白,有些东西我特意精细,这就对大众的心情爱好有了一个选择的标本。
      一个人做事要做正、做好,会碰到很多压力,也有很多人不会理解。我有我的原则,你要伤害我,我避开。我只能说:我认识你,谢谢你。
      一个大师的含金量有多高,看你一生走过的路,明明白白,不需要有争议。你有多高,影子就有多长,真的是这样。所付出的代价根本看不出来。市场只看亮点,阳光对着大家,阴暗对着自己。
      我对知识产权的主张在玉雕界算是开拓者,我希望能填补一个空白,并希望引发圈内人认识到这个潮流,有自我保护意识,也有为将来着想的远见,以此引领市场走向规范。版权这条路,现在走得很艰难,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慢慢走顺畅。
      当今艺术品( 包括玉雕艺术品) 领域中主流应该讲还是好的,但有些人为了追逐经济利益和名利,抄袭、剽窃、造假,样样都来,搞得市场混乱、人心浮躁,包括一些艺术家本身也不自律,不懂维权。艺术品必须要有它的唯一性。
      一个人所选的路很重要。你从事哪一项工作,最后要达到什么目的,你要问问自己你的目标是什么。艺无止境,我们要一步步来。我要在这个时代这个圈子做一个标杆,先是上海的标杆,然后是全国的标杆。无论是从现在的眼光看,还是从后代子孙来看,你都站在那个位置。你要做尖刀没问题,做标杆就不一样了。标杆竖在那里,所有人都关注着,你所付出的代价是不可想象的,但我一定要这样去做。
      现在的人,很浮躁,时间没有充分利用好,做事情不专心,这山望着那山高。在玉雕的艺术探索过程中,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捡芝麻丢西瓜,半途而弃。一个人的成功要抵挡外在的各色诱惑和干扰,是要付出几十倍的努力的,而不可能有任何捷径。我已获得很多荣誉,也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别人称我“大师”是尊称,是代名词而已。我还是我,不会居功自傲。把自己的自画像画好。
      人生也像时钟一样,到了子夜就要“从零开始”,只有归零,才会有新的周期与辉煌。把已经拥有的一切剥除、清空,人最大的挑战是超越自己,要有一切归于零的心态。无论何种境况,不断“归零”就是一种上升与提高,也是一种难得的积淀与涵养。能把自己“归零”,就海阔天空。
      玉是沉静的、温润的,但时下的玉坛,似乎又太过喧嚣。
      刘忠荣很不情愿抛头露面,他喜欢静静地在工作台上沉迷于自己的世界。
      他有时也无法推脱一些热闹的场合,但更多是热闹之外的独处。他明白商业逻辑,也知晓传播效能,只是愿意保持适当的距离。
      笔者和他有过一些推心置腹的交谈,深感这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大师,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知灼见和默默的坚守,需要被倾听与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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